□夏傳玉

甲辰龍年雨水好，天衢新區東圃公園北側樹林下成片二月蘭怒放，又多又大又艷，煞是好看，吸引許多人前來“打卡”。季羨林先生曾描寫過二月蘭“怒放”，他說，燕園的“二月蘭一‘怒’，仿佛從土地深處吸來一股原始力量，一定要把花開遍大千世界，紫氣直沖云霄，連宇宙都仿佛變成紫色的了”。

十里不同風，物候各千秋。老家屬于山區丘陵，二月蘭盛開則要晚一個節氣，一般年份農歷二月中旬開始萌芽，進入盛花期卻要到農歷三月上中旬后。二月蘭適應性很強，多生長在山坡上、樹林下、道路邊、河堤旁、背陰處。也分“大小年”，“大年”時生長尤其旺盛，花期也長，花兒從底部一波接著一波往上開放。花色以紫色、淺紫色居多，也有紅色的、淺紅色的、粉色的、淡白色的，成片成片地飄落在山丘、樹林、河岸、房前屋后，與山坡上成片的桃花、梨花、蘋果花、槐花、紫荊花雜糅在一起，把大地勾勒成一塊多彩畫布，如煙似霧、如彩似霞，寂靜的小山村上空隨風蕩漾著時濃時淡、時香時甜的幽幽花香！

二月蘭盛開時是一道風景，嫩芽時又是一道美食，既可做成清爽小菜，也可登上“大雅之堂”。在老家二月蘭有多種名字，大多與吃有關系。比如叫作地菜花，這大約與其長相十分普通，不擇地域恣意隨處生長在道旁、林邊、溝岔，在饑荒之年、青黃不接時，還能解決百姓饑餓、缺菜燃眉之急有關。春天采挖二月蘭是童年時的一大樂事。跟著媽媽，一手提著籃子，一手拿著鏟子，來到二月蘭長得最旺盛、最繁茂的河道邊、溝渠邊，專門尋找那些積攢了一冬天能量破土而出的嫩嫩、肥肥、綠綠的采挖。二月蘭采挖時令性很強，稍晚花開后就會“變老”，就不能食用了。采挖宜在剛剛長出地面一兩寸時，用鏟子小心挖出，摘掉枯葉、雜草、泥土，用清水洗凈，就可以做成各種小吃。比如，開水焯后，加入香油、麻汁或蒜泥涼拌，鮮爽可口；鮮嫩葉可以用來做湯，也可以“登堂入室”，將焯過水的嫩葉與羊肉、豬肉作餡包餃子、餛飩，味道鮮美；粗壯鮮嫩的根也不能浪費掉，仔細浸泡、洗去泥土、去掉老皮、晾干表面水分，與香菜根、芹菜根等一齊放入咸菜壇中，浸泡上三五日，清爽鮮脆，“嚼菜根”成為兒時的最愛，也是大人們的一道美味下酒小菜。

二月蘭花盛開時，也就意味著春天正式開始，孩子們急急忙忙脫掉穿了一個冬天的棉褲、棉襖、棉鞋、棉襪，換上單薄的春裝，在無邊無際的二月蘭花海中瘋狂嬉鬧追逐、暢快玩耍，直到媽媽多次催促喊叫，才會不情愿地十分難舍地帶著滿身花香回到家中，睡夢中還會發出徜徉花海的笑聲。

人忽略的往往是身邊，卻固執地向往著遠方。二月蘭屬于野花、野草，平時沒有人注意它的存在，顯得那么的卑微、普通、樸素、弱小，只是低調地生長在邊邊角角、溝溝坎坎、林下巖縫的貧瘠荒蕪之地，只有短短的花期來臨時才會迎來人們驚鴻一瞥，但它給這個世界帶來清香之美、色彩之美、幽靜之美。正如鄭板橋在《高山幽蘭》所說：千古幽貞是此花，不求聞達只煙霞。采樵或恐通來路，更取高山一片遮。